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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無奈,又好像松了口氣的感覺。

直至這一刻,她才是真真正正地成為了“過去”。

沒有可以帶走的東西,千晴只是轉個身就能起程。

她如同以前一般走進車站,在月臺上等候列車。直至車停定了,她進去了,門關上了,她才想到了一件事──就算她回去了又能怎樣,又沒有人能看到她。

不一會,她擡起了頭。

望著玻璃窗外清晰而又轉瞬更改的景色,她笑了,心中有個聲音在跟她說:“回去吧。”

那裏是她人生的起點,她只不過是回到原點而已。

如果說有地方能容納這樣的她,也大概只會是那裏。

盡管是人生第一次這樣光明正大地逃票,千晴也沒感到半分罪惡感,甚至還在車快到站時抱怨面前那位買了票的先生站在門前擋住了她下車的路。

再怎樣,還是要下車的,她也沒法跟對方說聲“麻煩讓開”,最後還是在跟對方的交疊了半個身子的情況下“擠”了下車。

“真不舒服……”她摸著自己的半邊身,還是不太習慣這種事情。要是死物還好,人的話真的有點那個……

到達那邊後千晴並沒有急著去找幸村,也不差在這一點時間,她回到以前的家想要看那封替母親寄出的信。

信件安然躺在信箱裏,任她怎樣做都無法窺探到裏面的內容,倒是有點像那個人。

其實她也只是想要看看那人──她的母親到底需要什麽,想要改變什麽而已。要怎樣做她才願意放過自己,放過他們。他們三人生活的家庭是一模一樣的,卻只有她這樣難以忍受。

不正常的到底是他們還是那人?

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一陣鈴聲,千晴回過神看了眼墻上的時鐘:正好是學校下課的時間。

看來她是在家裏發了很久的呆吧。

揉了揉不存在疲憊的眼睛,她便走出舊居往學校那邊走。以前每次當她走在這條路上都因為急著想快點見到幸村,她從來不曾停下來慢慢欣賞這海景,現在沒了這種顧慮,她也清閑得有時間細心觀看,倒是腳下的步伐依然從未停過。

這麽久沒見,幸村他還好吧?……嗯順便也去看看真田吧,反正他們也會在一起。

立海比山吹要大很多,一路走過去她可以聽到運動場上加油的聲音、球棒打中棒球的聲音、樓上傳來的樂器演奏聲音,還有不知原因的歡呼聲。

再往裏面走,她終於見到了位於正中央的網球場,那裏的聲音不比其他社團小。

部員們繞著場跑圈,真田在旁邊監督著看有沒有諒落後了,幸村則靠在入口旁邊耍帥。

噗,這個崗位分配真不錯,真田一看就像是魔鬼教練。

雖然她不太愛運動及熱鬧,但偶爾……只是偶爾也會想,要是那裏有她的位置,那該有多好。

那可以是他們下課將作業忘了在教室,又或是去找老師有東西要她幫忙轉交,然後她就在放學後在圖書館待上一段時間,等到差不到了,便去網球場那邊看看他們練習,等結束後再一起回家。

他們可以選擇坐車也可以走路,還可以繞路去買小吃買飲料,逛書店逛精品店,打發個幾十分鐘再回家。

有點像小時候那般。

其實她是知道的,自己不會那樣做。首先她就未必會天天去圖書館打發時間,就為了等他們練習完結一起走,他們也會讓她不用等;再者,他們的練習也不一定準時完結,會看情況而延長縮短,早完結的話或許他們會跟社團內的隊友有什活動,晚完結的話也要趕在晚飯前回家。

留給她的時間不會沒有,但一定沒有以前多。

就像他們兩個人在神奈川,她一個人在東京那時般。

那大概是因為她太貪心了,想占有他們最多的時間。

一個是唯一的好友,一個是喜歡的男生。比例先不說,但他們無疑是占據她心中最大的空間,大到讓她再放不下其他人,擠也擠不進。

──“會想這麽多的自己實在是太討厭了。”

討厭自己,再想得更多,再討厭自己……一個死循環。

他們會願意留下來是因為他們都很溫柔,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

僅是站在附近看著就能讓她感到幸福,或許以後她也繼續這樣就足夠了。即使這行為與跟蹤狂無疑也好。

回想了一下,能夠讓她這樣的人也交到朋友,其實上天待她不薄。

“幸村前輩!”

忽然旁邊傳出了某人喊幸村的聲音,千晴扭過頭一看,發現是兩個應該是一年級的女生。

一個向著網球場大力揮手,旁邊那位則顯得有點羞澀。

嘖嘖嘖,他這張臉到底禍害了多少女孩子。

聞言幸村回過頭,對那兩個女生尷尬一笑,並做出讓她們安靜一點的手勢。旁邊羞澀的女生連忙拼命彎腰致歉並拉著另一位趕忙離去,另外那位倒是大大方方地繼續揮手,但還是在幸村表示了安靜後單手掩著嘴巴。

真是可愛的後輩。

總覺得有點不爽……雖然她也管不著了。

她扭頭冷眼直視著那兩個女生離開,對二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再回過頭,她發現幸村正在掩著嘴角偷笑,視線看著她這個位置。

這讓她好像心跳快了一拍那般,雖然這只是錯覺。

不過沒多久他就沒再看這邊了。

她苦笑了聲,不過……

“幸村好可愛……”她雙手捧著臉自言自語道。

作者有話要說: 千晴平常是個中二病,但她自帶癡漢模式,看到幸村會自動轉換模式

這夠高端吧233

我才不會這是我親自傳授的呢

☆、[031] Vol 06.接觸·04

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適應,站久了千晴感到有點累。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感覺了,自那天起她不用睡覺也不用進食,根本不知道疲憊為何物,每天就不停地走動著、清醒著,差不多忘記了自己也曾是個需要休息,有血有肉的人類。

雖說現在的她並沒有“家”這種概念,但如果需要找個地方長期停留,休息一下的話,那麽以前的屋子將會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至少不會遇到其他人,不用擔心對方碰到自己。

可是才走沒幾步她就有種暈眩的感覺,比起她以前蹲下去十分鐘再站起來時更甚的暈眩。她嘗試閉上了眼睛,可那種感覺還是沒減退半分,甚至越發強烈,失去了平衡的她曲著一只腿差一點就半跪到地上去,但還是咬咬牙強行將自己撐起來了。

她下意識地想伸手想找點東西扶著,卻又記起了她碰不了它們。

強撐著也有個極限,當她雙腿再次不受控制地彎曲時,她近乎自暴自棄般放松了身體,打算任由自己摔到地上去,反正她也感受不了痛楚。

忽然後領傳來某種力量,先是輕輕勒著了她的脖子,再後來她就給別人拉著手扯起來了。

“餵,裏川。”千晴的耳邊響起了男生低沈的聲音,她眨了眨眼,暈眩感漸漸消失,便回頭看了身後的男生一眼。

“沒事吧?”那人問道。

“沒事,謝謝你。”站直了身子,她揉了揉額角,“你怎麽……在這裏?”

反應過來後千晴望著地下瞪大雙眼,再擡起頭打量面前的真田以及他旁邊的幾個好友,一雙雙眼睛也同樣筆直地打景著她。

“真田你朋友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一個紅發男生向真田問道,“不然的話我這裏有些巧克力,要不要吃點?”

真田接過了巧克力,對他們說:“謝謝。我先送她回去,你們先走吧。”

同行幾人點點頭就回去了。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再打給我們吧。”另外一人臨走前這樣說,真田也點了點頭。

等到除了他們兩人以外的其他人都不在了,真田才直接問道:“你怎會突然回來了?身體方面沒大問題吧。”說是完全沒事當然不可能,她都快倒下了,他問的是對比起先前在醫院見面時,現在情況如何了。

那時的事他還牢牢記住,必需她主動觸碰才能見面的事。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現在不需要那樣的動作也能見面,代表她已經好轉了吧。

“……別提了。”

千晴心虛地別過頭,對這事一字不提。

其實她覺得他是該知道的,也總會知道,這事經不起查實。想要隱瞞也好,也有大把的人能證明她的不存在,只差在他會不會這樣做而已。

“不過那情況正常都該攔腰的吧?哪有像你這樣扯人後領的,想勒死我嗎?”千晴有點笨拙地扯開了話題,不過真的要攔腰的話,對象是幸村會讓她更加高興,後果也大概會更加麻煩。

單是要她解釋怎會突然來到並在大街上倒下就夠她煩了,也沒法亂編個理由。

真田自然是不會那樣做的,他還正經八般地解釋道:“在那情況底下,要快速並準確阻止你倒在地上,先扯著領子減速遠比攔腰這動作來得要快,也不怕突然拉你手臂會有脫臼的可能性。這做法或許不是最適當的,但比你所說的要好,而且也是突發情況……”

千晴擡手打斷他,說:“真田你好嚕嗦,我就隨便說一下而已。……平常死板又沈默,這種時候偏偏又這樣多話……”

成功給轉移了視線,真田氣得幹瞪著她。

她扭頭裝作沒看見,說:“我現在沒事了,你去找你的朋友吧。就這樣。”

“只是剛巧跟他們順路而已,並沒有要去哪裏。”真田一步踏在前先邁步走,再生氣他也不會拋下身體不適的女生一個人走,“走吧,我送你回去。”

“啊啊,怎麽這種時候幸村偏偏不在。”要送的話她絕對比較希望是幸村送她。

真田也不介意她再補刀,這樣的她也比小時候要乖巧多了,這樣一比較下連她偶爾對自己的毒舌也顯得可愛起來。

終究就是小孩子一個,不管外貌還是內心。

雖然他們年齡差不到一年。

……真田忽然開始同情起幸村來。

“餵,你走這麽快是想怎樣。”

“嗯。”

看到真田默默為她放慢腳步,她不禁輕笑出聲來。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能人緣這樣好吧。從小就是這樣。無論板著臉的真田即使再怎樣兇,再怎樣努力維護她這個被大家嫌棄的同學也好,他身邊還是不會缺人。能跟他深交,或者說是給他承認的人不多,可同樣地,討厭他或是不喜歡他的人也沒幾個。

這就是差距。

千晴以前的家就在前方不遠處,再往前走就到真田的家。她停定下來,對真田揮著手說:“這裏沒你的事了,回去吧。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

“嗯,自己小心點。”說完,真田扯緊了一下肩上的背包帶子,腳下的步伐再次邁出。

待真田完全淡出了自己的視線範圍,這下子千晴才有空仔細打量著自己的變化。

不管怎樣,她並不討厭出現於自己身上的這種改變,但還是對它的不定性有點擔憂。

她伸手取出信箱的鑰匙,打開了門再放回去。

未等她放手,鑰匙就“哐”的一聲掉進信箱底部。果然很不安定。

要是哪天她就像這鑰匙般,突然淡出對方的視線,一定會為對方帶來困惑的吧,反之亦同樣。

看來她不能單純去享受這變化為她帶來的好處。

現在問題在於門給開了,放著不管好像有點不好……嘛,反正裏面也沒有貴重物品,東西的擁有人也全都不在人世了。

算吧。

任由半掩的門長期展示在人前,千晴就直接進屋了。早知道她就不拿鑰匙開規門了,反正客廳那邊的玻璃沒有鎖上。

……她是不是說了些奇怪的事了?

嘛,無視吧無視,她今天智商未上線。

不過說起來,她老是待在屋子裏也很無聊……是該去找幸村呢找幸村呢還是找幸村呢?

……總覺得她已經無別的選擇。

如果要問對現在的她來說還有什麽事情是有意義的,那大概就只有一個答案。

這也算是她的幸運。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潛進幸村的家,她就有點小興奮了,也不難怪很多人都想試試當透明人。

但給真田知道了的話會被揍的吧,一定……

不過到她發現這點時自己已經站到幸村家外面了……還是進去吧,嗯,反正都來了。

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麽她一走進後花園幸村就用帶點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她往左走了一步,幸村的視線也跟著往那邊移,於是她尷尬地說:“抱歉,我路過的,你繼續澆水吧……”說完就一步一步退後打算逃離現場。

“慢著,擅自走進人家的後花園就想這樣回去?真夠勇氣呢裏川。”幸村沒追上來更是沒在原地動半分,僅是拿著澆水器站在原地抱著手臂,可氣勢上已經足夠再她壓她個千百遍。

“抱歉我知錯了原諒我吧……”千晴連忙跑回來差點沒跪在幸村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最後還是批因為某種不可抗力而跪下了。

幸村也跟著蹲下去摸摸她的頭,笑得很燦爛,問道:“沒人說過晚上一個女孩子出門很危險的嗎?”

“真田說過。”

“沒人說過不要一個人突然跑回來的嗎?”

“真田說過。”

“沒人說過不能不打聲招呼就走進別人家的嗎?”

“誒?啊、啊……老師好像有說過。”

直至幸村再沒問她問題,她才微微擡頭偷看了眼,幸村也輕笑了出聲──不是那種很燦爛很可怕的笑容,而是比較真心,因為高興而笑的笑容。

於是千晴又看呆了。

“快說,你來做什麽?”

“路……”

“路過之類的答案我不接受。”

“……”

那可以怎說?說她突然獸性大發想要來偷襲……不對偷看一下而已。說得好聽點的話,就是她有點想他了。

不管哪個都說不出口吧。

“我承認我錯了還不行嗎?”千晴垂著頭,還故意擺出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

“不行。”幸村笑著回答。

千晴咬咬牙,說:“你個鬼畜!”

幸村笑笑沒說話,只是盯著她看,任她怎樣轉移視線也好。再怎樣喜歡也好……倒不如說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受不了,她嘆了口氣。

“好啦。”千晴別過頭,手指抓了抓臉,說,“我就是有點空虛寂寞無聊閑著沒事做又沒有其他娛樂還有點空虛寂寞……”

“這個你剛說過了。”幸村好心地指出。

“……我想你,想見你了。”

借著前面的一大段鋪墊,她還是說出來了。

“嗯,我知道。”幸村揉了揉她的頭,他一直都熱衷於這樣做,樂此不疲。

知道又非要讓她說出來,果然是鬼畜嗎……千晴只敢於心底裏默默吐槽,表面依然任由他繼續對自己作頭部按摩。

除去這動作背後的意思及執行的對象,單是這種觸碰其實也挺舒服的,有點像到理發店讓店員替自己洗頭發般。

不過在做這動作那方看起來就不太一樣了。

“下次從正門來。”

“嗯?”

“從正門進來,我開門給你。”

“嗯。”

啊,這樣真好。

能夠喜歡他實在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我好像記得幸村家有養狗,但找來找去卻找不裏哪裏有寫,公式也沒有……

應該不是跟跡部家那只記混了吧?

☆、[032] Vol 06.接觸·05

二人相視而笑。

直至千晴回去時,幸村還是沒有問她下午怎麽來立海了。

大概是隱約察覺到她不會想說。

幸村跟真田還有其他人是不同的,他看到了本來的她,哪怕她的手沒法觸碰其他事物。

被發現了嗎?……不,沒有吧。

她已經死掉了的事。

一刻,就在那短短的一刻間,她也曾想過其實這樣也沒什麽不同。她可以像平常一樣出現在他們面前,用像平常一樣的相處方法,甚至不用考慮時間地點,空出來的所有時間都可以為此而運用。

這樣想其實也沒有哪裏不好吧。

可是後來她又想到了,他們之間的差別太大了。

他們要上學,她不用;他們要學習、打網球,她不用;他們身邊有同學、朋友、家人,而她只有他們;他們需要成長,她不用。

說起來,這是怎樣的一回事她還未清楚。

為什麽真田跟他的朋友會看到她,又為什麽幸村能看到她。

就這樣放著不管真的好嗎?……雖說要管她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但不知該慶幸還是擔心好,沒過多久真田就來找她了。

臉色看著有點不妥。

那時千晴正站在自家雜草橫生的前院,在跟幸村家被打理得很好的後花園作對比。會種花就是好啊,整個看著都充滿生機不少,不像他們家這樣死氣沈沈……不過真田家好像也有種點什麽,但卻又是另一種畫風了……

“你還在這邊?”他推開了面前的閘,卻只是走進去兩步就停下來了,“早兩天沒見你,以為你早就回去了。”

千晴笑了笑,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她問道:“你來找我玩嗎?好啊。”

玩你個頭!……真田真想這樣反駁回去,話一出口就變成了,“誰跟你說這事。”嗯,還是這樣說會比較有威嚇力,本來千晴就已經刀槍不入了,不厲害點也壓不住她,明明某個……或些某些後輩是那樣的……嗯,害怕他?

所以為什麽會是這樣……

“那什麽?你不會是來問我何時回去的吧?”千晴瞇起了雙眼,真田帶來的話題好像都沒幾次能讓她高興。

“這個也是其中之一。”真田很生硬地清了清喉嚨,再皺著眉頭問她,“母親剛聽說了你母親的事了,哭得很傷心……你沒事吧?”

千晴一瞬下意識地扭過頭避開了跟真田直接視線交流,到她發現了這份尷尬時已經不知該如何擡頭面對他了。

她先是微微轉過頭瞄了一眼,再有點不自然地看過去,說:“一般都不會這樣直接問吧?沒事也給你問成有事了。哪有這樣直接揭人傷疤的?”

“不直接問你就會像先前一樣將最重要的事藏著,一個人煩惱著……作為朋友不在這種時候幫忙那交朋友的意義何在!”真田認真地說。

千晴無奈地聳了聳肩,“又不是什麽值得說出口的事。什麽,你打算借肩膀給我哭嗎?”

真田很討厭她這種故作輕松的姿態,去到想要揍她的程度。

“裏川千晴,你就是這樣子對待朋友的嗎?”真田難得叫了她的全名。

千晴擺了擺手,“不要這樣激動嘛。”他該不會是真生氣了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真田寧可她像以前一樣說些刺激他的話,故意惹他生氣,這樣他倒有機會教訓她。現在這樣他什麽都做不了。

其實千晴也是明白的,真田要不是關心她也不會生氣,可她就是沒法說什麽。跟他們一起的時候她總會下意識地避開談那些不愉快的事,好像這樣就能像以前小時候三個人一起玩時一樣了。

她想他們一直高高興興的,不用煩惱其他事。

畢竟平常已經夠多糟心事了。

“你本來想法就偏向悲觀,只會胡思亂想。別的事做不到,但我至少可以陪你打打球。”真田最終放棄了跟她抗衡,放輕了說話語氣,“一個人躲著不是調整心態的好方法。”

“……你真當網球是萬能的?”千晴不禁覺得有點好笑。

真田沒聽出來,只是說:“個人認為練習書法也是種放松的良策,但我覺得不適合你。”

“……嗯。”

“其他可參考的活動還有釣魚、下棋、劍道的練習、坐禪、樂器練習、閱讀……如果你有別的建議可以即管說出來。我認為比起靜態的活動,像網球這種需要全身活動起來,也需要用腦袋去思考的運動很適合你,也是你能夠做到的。”

救命今天的真田好煩好多話……

千晴苦笑,在他發表完意見後點評道:“其實你是來推銷網球的吧?”

真田卷起拳頭放嘴邊輕掩著咳了聲。

“哈哈你真有趣……”千晴平淡地說。

看著這樣努力地想要逗她笑的真田,她也有點於心不忍,再三猶豫還是試著想告訴他真相了。

她先是誘導他,問道:“阿姨還跟你說了什麽?”

“不,只是說你母親遇上了事故。因為事發太突然,母親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她這陣子想打電話給你的黑親聊聊近況,幾度聯絡不上後致電你母親的公司,從她同事口中得知的。”真田抿著唇表現出感傷,“母親很後悔沒能去你母親的喪禮。”

千晴點點頭表示理解,再解釋道:“因為有點突然,也不是值得宣揚的事,所以外婆她們只是通知了親戚及老家一些走得近的鄰裏,然後就是她公司的同事了。嘛,不過她們也不太清楚我媽的交友狀況,大學時候的前輩什麽的當然也沒通知。”

聽了她的話,真田總覺得有點奇怪,問道:“不值得宣揚?”雖然一個人意外離逝的確不是什麽愉快的事,但他卻認為這是有別的意思。

果然真田不笨,聽出了她逐點逐點的暗示。她覺得這事有點難啟齒,只能這樣誘導他說出自己知道的情況,她再補充或修正。

“你有沒有聽說事故的內容?”千晴問他。

“聽說是在平交道那裏發生了意外,沒能避開……”雖說是她主動問他的,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再怎樣直接他還是會在說話時避免詳細描述的。

千晴呼了口氣,點點頭,大概是明白他理解到什麽程度了。

“你待會有沒有事情要辦嗎?”

“剛練習完,準備回家。”真田老實回答道。

她又問,“那你這周末有比賽嗎?”

“沒。”他有點不解,“為什麽這樣問?”

她轉正身子跟他面對面,看著他的雙眼說:“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並不怎樣愉快,我怕影響你接下來的比賽。不過你的話,應該很快能接受吧。”

“說吧,我沒事。”

她沒馬上開口,直至他點了點頭表示確定,她才說:“我媽在平交道發生的不是意外,是她故意走進去的。”

真田明顯有點驚訝,問道:“自殺?”

千晴點頭,續道:“原因有點覆雜,但導火線……或者應該說是主要原因吧,她殺了我爸,聽說本人本來是沒有這種意思的。”

他完全沒聽說過她的父親也出事了。

“所以……你也跟這件事有關?”真田有點激動,“你進醫院不是因為舊患覆發?”

“不是。那時身上的已經傷口快好了不會有危險,倒是手上的傷有點麻煩……反正都說了這麽多也不差在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就算那時兩手的傷都好了,以後右手也沒法再用力,左手也不能再提高了。醫生曾經建議過讓我到國外治療,也這樣跟我父母說了,他說雖然成功率沒法保證,但試試也無妨。”

真田聽完雙眼睜得大大的,緊接著就是低下頭抱著雙臂思考,良久,他終於再次擡頭,並開口詢問,道:“網球……以後不能打了嗎?可是你的手不是……”好了嗎?

後半句還沒說出口,直至這刻他才察覺到發生在她身上的違和。

前一段日子還待在加護病房的病人怎會沒過幾天就完全沒事般在街上走動?上次受傷她也是在醫院休養了很久,而她現在身上甚至沒半點繃帶的痕跡。

手臂有袖子擋著不說,連右手手背都沒半點傷痕,那太不可思議了。

不可能。

“看你的表情,是猜出了點什麽吧……”千晴緊握手心,本應存在的疼痛沒有出現,“我那時會躺在加護病房也是因為我媽……還記得我上一次突然在放學後跑來嗎?那是因為我在廚房看到做菜用的刀少了把,而又在主人房找到了。”

只是開了個頭,所有不敢說的事都變得不再難而啟齒,在用詞方面她也很直接毫無顧慮,絲毫沒有考慮到聽者的感受。

“我媽好像只是想藏起來嚇嚇我爸,大概是想讓他發現然後在意吧。但最後不知道為什麽,她用只用一個枕頭就悶成我爸了。我那幾天因為擔心這件事睡得不好,半夜聽見點聲音就失眠了,覺得有點奇怪便去看一眼,就看到了那畫面。”千晴低著頭,用手將發絲卷到耳朵後,“那時我很害怕,想要逃走,但還是給我媽看到了。因為太害怕我還對她吼了句不要靠近我,並一直後退,怎料我在中途摔倒了,好像還拌倒了她。”

她擡頭瞄了眼,發現真田也沒在看她,於是便繼續說下去。

“最後刀子插中了心臟……這是我後來聽說的,所以在我那時才會在那裏。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後來她應該是後悔了吧,或者本來就是打算這樣做,她越過欄桿走到平交道的中心,等著列車的到來。”

說完,她總結道:“以上,就是事情的全部,我所知道的都說了。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真田沒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回應。

她承認自己的做法很孩子氣,不過說想知道的人是他。

“順帶一提,最初在加護病房外面見到你時,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書,然後第二天的淩晨外婆她簽了放棄急救通知書……”

難以忍耐的她雙手攥著拳頭,咬著下唇。

“……沒法活下去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千晴父母的事還有些沒寫出來,也暫時未有機會寫,其實對故事也影響不大,這裏說一兩句吧。

他們二人是大學認識的,千晴的爸爸的父母在小時候就不在了,所以對千晴的母親其實很依賴,幾乎對她千依百順,也很努力工作。接近畢業的時候千晴的母親懷孕了,千晴的父親便決定馬上結婚,讓千晴的母親退學養胎照顧孩子,這差不多是二人一致的決定,只是由千晴的父親提出來。

千晴外婆雖然很生氣,但還是答應讓他們結婚了,也有資助他們的生活。千晴的父親當時已經出來工作了,進了間很不錯的公司,又勤奮,漸漸連外婆的資助都不用,二人省著省著,日子過得很好。

但好強好勝的千晴母親不願意只待在家當全職太太,對千晴的父親讓她退學一事也很介懷,等到千晴兩、三歲時也出來找工作了,找了個保姆照顧她。

千晴的母親不甘心因為退學了要丈夫養,覺得自己應該是更能幹的;千晴的父親覺得當初草率結婚委屈了妻子,也拼命的工作。

後來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了。

☆、[033] Vol 07.相處·01

看著真田比她還受傷的表情,千晴心生了罪惡感。至少她從來沒見過發呆發到這樣徹底的他。

這讓她越發肯定了要對幸村隱瞞的念頭。

其實她對這件事還沒有很大的實感,雖然能大約感受到跟以前的差別,但對她來說最不希望見到的事還沒有發生。

暫時來說,一切都還好,但大概是向著不怎樣好的方向發展。

“回家休息一下吧。”千晴對真田一笑,“我也累了。”

“裏川……”

正當真田終於願意開口,她又打斷了她,“不要緊。你現在先專心比賽吧,祝你們成功。”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這段日子別來找她,也不需要過分記著她的事。

她也知道這事不是她說說就能真的做到,只是看到對方的樣子她不禁有點擔心。不過他們的路還很長,也不需要著急。

她真不想承認她其實有點羨慕。

直至全國大賽完結,這個暑假接近尾聲時,千晴也沒有再出現過在他人面前,一直躲著家裏。

即使是搬家後她也未曾試過這樣長時間不跟他們聯絡,但她相信幸村那邊真田會想辦法的,就是不知道幸村會不會懷疑。

這段日子她透過鏡子以及玻璃反射,發現自己偶爾會出現在上面,這大概是那天真田跟他的朋友會看到她的原因。最初只是偶爾,不定期的出現這種狀態,可是後來她漸漸掌握到了技巧:那大概是基於她想要讓人看見的願望。

即使到現在已經習慣了這種實現願望的技巧,她每一次還是會感覺到累,而且沒法維持一段很長的時間。

以前她一直認為能與人交流是件理所當然的事,她也很不屑於與身邊的人來往;到了現在不能再輕易接觸了,卻發現其實那也不是那樣討厭。

如果能讓她再一次回到生活當中,她未必會選擇另一種生活方式,不過應該會能活得更快樂。

要是這個是寓言故事的話,結局應該會是體驗到這種寶貴的她學會了珍惜,然後得到了另一次重生的機會。

但她大概不會是這樣。

實際上她認為現在的自己比起幽靈、鬼魂,更接近妖魔的一類。

雖然死了,但仍活著。只是次元不同,時間停止了而已。

而且與這世界的連接線還沒有斷掉。

“你是真的這樣想?”

“不是嗎?”千晴側了側頭,“死掉的不只是我一人,但卻只有我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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